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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天平杯征文

窗边的小腊梅

  发布时间:2018-04-04 08:53:01


    “好久没见,下班一起吃饭吧?”锦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今天怕是不行,还有个材料没写完。”

    “你怎么又加班,我们等会儿你?”

    “别等我了,改天再约吧。”

    她发来一个微信瘪嘴的表情,然后又说“哎,看看这个说的像不像你?”接着转发了一条调侃信息:“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审判员,他们貌似很体面,其实愁苦不堪言,他们开庭提审合议调解熬夜看案卷,还要搜肠刮肚加班搞调研……哦忙碌的审判员,哦悲催的审判员”。

    “今天很忙,没功夫和你辩论。”我发了一个挥手的表情,结束了对话。

    我抬头,望向窗口,阳光洒在窗台上,一盆绿色的小苗苗正仰着小脸在阳光的照耀下焕发出勃勃生机,没人知道,这个只有七、八厘米高,六、七片小叶子的苗苗是棵腊梅。

    十一月初的一天早上,庭长推开我办公室的门:“一会我们去看王小江一案的现场,你穿厚点,山里冷。”我应声,随即准备起要带的东西。

    李庭长是位有着30多年审判经验的刑事法官,短发,干练,她办事果断,雷厉风行,同时又具有细腻情感,给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我来庭里半年了,跟着接触过一些案件,今天的案件是一起故意伤害案,发生在卢氏县的一个小山村,造成了一死三伤的严重后果。之前我已了解了案件的基本情况。行车途中,庭长对我说:“案情你已经了解,我们今天去一是看案发现场,二是见被害人,告知其案件已经进入审判程序,询问当时情况,并问其是否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

    车行了两个多小时,又绕了一段盘山路,我们到达了案发的村庄。村子不大,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村里的都是一些老年人,我们先来到了受害人张奶奶家,同时也打电话给另外两位当事人陈国栋和陈双喜,陈国栋的电话没打通,陈双喜表示一会儿就到。张奶奶坐在自家院子的藤椅上,旁边放着一副拐杖,见我们来了,就要拄着拐起身,庭长连忙走过去劝她坐下,我们向张奶奶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她很高兴,赶忙让她的小孙女给我们倒水。

    李庭长先问起老人身体受伤后恢复的情况,老人说慢慢在康复,现在拄着拐能走路了。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她说:“那天晚上啊,我都睡着了,听着外面有动静,出来就看见了王小江,我就说他‘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干啥呢’,谁知他二话不说拿了个木棒就来打我,一下子就把我打倒在地上,后来我家邻居陈国栋、陈双喜听见动静出来帮忙,也被他伤着了,但他看人多了,也就跑了。”

    “大娘,李芹被害的事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叹了口气,缓缓的说:“我当时被打伤了,听别人说李芹在爱心村东头活动室门口被杀了,后来警察和120急救都来了,我就被送往了医院。”

    “您家和王小江有过矛盾吗?王小江平时为人怎么样?”

    “没有矛盾啊,王小江平时为人比较内向,不爱说话,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王小江家就他和他父亲两个人生活吗?他家住的地方在哪里?家里情况怎么样?”

    “王小江三十好几了也没结婚,他家就他和他爸,他爸在村东头住,俩人也没住一起,家里条件不好。”

    “大娘,那您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了?我们这次来还要告诉您,根据法律规定您有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权利,就是说啊,您可以要求王小江赔偿,您要提起吗?”

    “我呀这次受伤腿骨折了,住院看病共花了2800块钱,我也知道王小江家条件不好,拿不出太多的钱,他能把这看病的钱给我就行了,我也不要营养费、护理费了。”

    “好的,大娘,您说的我们都记下了,还有什么吗?”

    “还有就是希望你们能早点处理这个案件,有个公正的结果心里也就放心了。”

    “好的,您放心吧。”

    “你看看,你们大老远来了,都没喝口水。”

    “没事,来的时候都喝过水了,不渴的。”

    正说话间,另一被害人陈双喜也过来,我们就告别了张奶奶让陈双喜带我们到王小江家和案发现场看看。走到爱心村东头活动室门口,他告诉我们:“当时我和陈国栋出来后看到王小江正在打张奶奶,就想赶紧制止他,王小江又打了我们,就跑了。后来看到了在爱心村东头活动室门口躺倒在地的李芹,李芹头部和腹部在流血,肠子都出来了,我们就赶紧报警和打120,后来警察和医院的人就来了。”

    “王小江家住哪?”

    “就在下面马路对面,我带你们去。”

    走下斜坡,我们来到王小江家,破旧的土房,满地的落叶,房子没有院墙,房门口停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我们拍了照,又问陈双喜是否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赔偿,他想了想说“李芹没了,王小江家条件不好,我的伤不严重,我就不提了。”我们说联系不上张国栋,他告诉我们,张国栋经常在山里干活,等他见着他了,给我们打电话。

    之后我们又来到了镇上李芹丈夫的弟弟家,他告诉我们李芹的丈夫外出打工了,现在不在家,李芹有个儿子身体有残疾,在外面干些零活,也不在家。“我嫂子平时一个人在家,也不知怎的就摊上这种事了,没了她,我哥家真是没法过了……我哥上次回来处理了我嫂子的丧事就赶回去干活了,现在这边的事委托我处理。”

    “法院这边需要你哥写个委托手续,委托你为他的代理人。”

    “好的,我们写好了交到法院。”

    “我们下次过来再来找你,你提前准备好就行,路远你就别跑这一趟了。”

    “哎,谢谢你们了。”

    “没事,还要问问你们是否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你们商量好,如果提起的话到时再交一份诉状。”

    “好的。”

    记完了询问笔录,我们驱车离开了,眼看着已经快中午一点了,大家都没有吃饭,在镇上看到路边有个小面馆,进去一人点了碗面,面上来了,热气腾腾。这时候庭长的电话响了,是陈双喜,他说打听到陈国栋今天在山里干活的地方了,要是我们还没走的话,可以去找找看。我们风卷残云的把面吃完,然后接上陈双喜就进山了。

    初冬的卢氏山区,很是安静,路上也没什么人,车沿着盘山公路一直开进了深山,直到前方已经没有了路才停了下来,发现前面有三个修路的工人,问了才知道,陈国栋在下面的山沟里安装引水的管子。我们将车开到路边下车,陈双喜带着庭长和我徒步进山,这时候的山区绿色植物已经凋零,徒留一片枯黄,山体露出了本来的土石原貌,进到山里温度更低了。我们沿着一条小土路往里走,翻过了山丘,跨过了溪流,终于在一个山坳处找到了正在干活的几个人,其中就有陈国栋,他显然很意外我们的到来,没想到我们能在深山里找到他。我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上面有很多被磨掉皮的破洞,下面穿了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裤子,我们把他叫到一边,找了一块石头,坐在石头上,把包垫在腿上,记下了今天的询问笔录,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表示不要赔偿,当我将手里的纸笔给他,让他在笔录上签字时,他没接,我愣住了。接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赶忙将手往自己的衣服上擦,我反应过来赶忙说道:“不用擦,你写吧,不碍事的。”

    回去的路上,庭长看我有些瑟瑟的,就来和我说话,“小姑娘,你看这边长着白毛毛的植物是什么?”我扭头看了看这有半人高的植物,上端长着些像棉絮的东西。“这是棉花吗?”庭长笑了:“看看这城市里的小姑娘,不认识了吧。”这时陈双喜接过了话:“这叫芦花,也叫山棉花,以前戏文里讲过一个后娘虐待小姑娘的故事,那里面的后娘就是用这个看着像棉花其实一点也不保温的东西做棉衣,把真棉花给亲生女儿用。”我听着故事,又看着这山棉花,觉得回去的路也没有很漫长。

    最终,王小江家东拼西凑赔偿了李芹家属和张奶奶,双方也达成了谅解协议,犯罪嫌疑人王小江被依法判刑。

    考虑到张奶奶岁数大了,腿脚不方便,我们将判决书送到张奶奶家,接过判决书她激动的直说: “太好了,太好了。”

    我们要离开时,她指着院里的一棵树问我:“闺女,你知道这颗树是什么树吗?”

    我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大娘,我真的不知道。”

    张奶奶笑着说道:“这是腊梅,冬天最冷的时候,开出黄色的花,最香。”

    “哦,这就是腊梅啊。”

    “你看,这颗大树底下荫出来的小叶子,就是腊梅苗。”

    “啊?我不认得,刚才还以为是野草呢,嘿嘿。”

    张奶奶一边说着一边让小孙女拔了两棵,拉着我们不让走,送给了我们。庭长和我赶忙找了个塑料袋,捧着这两棵脆弱的小苗苗小心翼翼的踏上了返程。

    现如今,小苗苗已经长在了我办公室的小花盆里,被我放在窗台上,虽然还是只有那几片小叶子,但依然顽强的活着,散发着勃勃生机。每当我抬头看到它,都会有一种内心的满足。我选择法官这一职业,是因为法官的职业荣誉,是为了大家都能够有尊严的生活。虽然法律的条文是冰冷的,但我们将深情融入案子,最终的结果也是有温度的。

    (文中人物皆是化名)

责任编辑:x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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