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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天平杯征文

握写布衣

  发布时间:2020-07-03 08:51:59


    眼睛是窗,看尽人生百态,镜头是笔,描绘大千世界。对一个新媒体小编来说,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缺乏一些获得鲜活第一手素材的机会。所以,我喜欢跟着同事们去办案采风,以镜头作笔,记录、挖掘法院人的足迹和工作;用光影聚焦人间百态,讲述、捕捉老百姓那一张张难忘的面孔。

    已无悲喜的双眼

    镜头里的王老汉,看起来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

    他脚上踩着一双老式布鞋,宽宽的裤腿,黄色夹袄脏兮兮的,袖口边漏出的毛衣也是黑得发亮。一双手像结了疤的老树根,手背上青筋突暴,关节粗大,紧紧交握在一起。脸黑且瘦,头上戴了顶像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淘来的黄色破旧鸭舌帽。骨架宽大的他蜷坐在执行李法官面前,竟显得那把轻便的椅子也阔敞起来。

    王老汉如今坐在这里,是因为他是一个案件的被执行人。

    这事还得从他年轻时候说起。

    王老汉家里条件不好,加上自身有缺陷,一直讨不到老婆。熬到三十多岁,才托人物色了一个别村的姑娘,经媒妁之言订了婚。可惜的是,这个姑娘患有精神疾病。按照国家政策,精神病患者是不能结婚的,目的是防止、避免疾病的传染和遗传。然而早些年在农村,有媳妇儿比啥都重要,至于领不领结婚证也无所谓。

    于是,王老汉把患病的姑娘娶回了家,再后来生了个儿子。如若幸运,这家人这辈子也许能够将就着过下去。然而王老汉的儿子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疾病;家里有两个病人,王老汉一个人看护不到位,儿子就杀了人。经过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儿子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人,王老汉作为监护人,有义务承担刑事附带民事赔偿责任。可是,王老汉至今未主动与被害人家属见面赔礼道歉,更没有主动赔付对方一分钱。

    “我没有钱。”王老汉抬眼看着李法官,闷闷地呆坐着,像一个平静接受审判的犯人。光阴在他灰暗的皮肤上刻下深深的痕迹,一双眼睛满是经历风霜后的沧桑和无奈,仿佛早已习惯了苦难,浑浊的瞳孔里看不出来任何情绪的流动。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赔付人家?总得有个打算吧。”李法官询问着,但王老汉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几句话下来,李法官知道,这个案件必定又是个执行“难”案了。王老汉一直不来和法院申报财产,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可能是真的没有钱,有点钱也确实没打算给。执行李法官曾经到王老汉的家里去过,普通的农村家庭,除了有几亩地,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加上王老汉连个银行户口都没有,李法官也查不到其名下有任何财产。

    每一个债务人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实际情况,但如果消极对待逃避执行,该拘留还得拘留!毕竟法不容情。作为一名普通人,李法官同情王老汉的处境;但作为一名法官,他带有平凡朴素的正义感,这种正义感促使李法官无法接受一条鲜活的生命被残忍夺取后,被害人的家人得不到一点心灵慰藉和经济补偿。李法官甚至非常理解那对缠访“闹事”的父母,受害人家也是农村的,经济条件不宽裕。任何一个普通家庭,无缘无故遭灭顶之灾,没有人能咽得下这口气。

    李法官宣读了司法拘留决定书。王老汉吸吸鼻涕,站起身十分配合地戴上铐子,没有抗拒,只是身影有些苍凉。他漠然看向镜头,眼睛犹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无喜无悲。可能后半辈子的境遇把他的一切喜怒都磨平了,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李法官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如何为被害人家庭申请司法救助以缓解困难。

    镜头里的法官不是超人,眉头也有解不开的结。在决胜基本解决执行难的道路上,他们穷尽各种手段,不怕苦、不怕累,认真对待每一起执行案件,但他们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在这件令人心痛的极端个案上,正义似乎被打上了一个难解的结。面对王老汉这样的被执行人,怎么执行?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王老汉这一生的幸福也许早早就定格在了新婚的那一夜。

    出嫁女的抗争

    镜头里的张大姐叉着腰,看起来虎虎生风,站在自家宅基地的大门前忿忿不平的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土地补偿款凭什么没有我的份?”张大姐黄焦焦的脸上怒目圆睁,嗓门子又粗又响,“就因为我不同意拆迁协议,不在协议书签字?你们为了拿捏我,给我家断水断电,还撺掇全村都和我作对!”

    “断水断电是因为这一片开始拆迁了,村民们都搬走了。”村小组组长也是一肚子委屈和心酸,“你不符合拆迁补偿条件,一直不签字,导致全村人都拿不到奖励,老百姓还骂我们没有协调好!”

    张大姐是家中独女,嫁到隔壁村后,户籍就从原村民小组迁出到了男方村子里。但张大姐后来离了婚,带着两个女儿在娘家生活,户口却一直没有迁回来。父母过世后,张大姐把耕地租给了其他人耕种,自己长时间在外打工,拉扯两个女儿长大。此次城中村改造项目工程中,张大姐因为不符合拆迁安置条件,所以没有获得拆迁安置费和回迁住房面积,按政策顶多可以补偿一个宅基地上的房屋钱。

    农村土地的所有权属于村集体,国家征收农村土地,往往只是一次性地补偿村集体。村委会是拆迁安置补偿工作的实施主体,他们告诉张大姐不符合政策,劝她先在协议书上签字放弃安置补偿,因为尽早完成《拆迁安置补偿协议》签字任务的村子,县里对每户村民都有不菲的奖励金额。等村里把奖励拿到手,再拿出一部分补偿给像张大姐这种特殊情况的外嫁女——保证她们即使得不到安置房,也可以获得到一部分的补偿金。

    张大姐却认为自己有权享受村民同等待遇,母女三人按人头应该分到两套房。无论是村委还是同村的亲戚劝说,张大姐始终不接受村委的条件,更不相信村委会的口头承诺。僵持中,村民们的奖金泡了汤,纷纷埋怨起来。张大姐一怒之下就把村委、乡政府、县政府打包告到了法院。

    “我家就在这村里,老屋一直有人住,耕地承包给了别人十二年,今年才到期。”张大姐拉着崔法官,极力证明着自己在村子里生活的痕迹,嘴唇张合间露出黄黄的牙齿,“村里修路什么的,我都交过份子钱。现在拆迁安置想把我排除在外,没门!”

    “她不符合条件,还想要两套房,谁劝都不听!”村支书提起来张大姐就是一肚子火,“村里说想办法不叫她吃亏,她不协调非要打官司,你说气人不气人?”

    这个案件是可以直接判的。因为按照政策,张大姐确实不符合拆迁补偿条件,被告在法律程序上也并无不当的地方。在农村,随着女儿外嫁、户口迁出后,往往默认她不再属于本村的成员。外嫁女能否因此享受与其他村民同等待遇,获得安置补偿,是以户籍为基本原则,同时以是否形成较为固定的生产生活关系为充分考虑。但崔法官、王法官研究后发现,张大姐户口所在的村子也即将面临拆迁问题,届时张大姐可能是个空挂户,仍然分不到拆迁安置房,也就是说像张大姐这样的外嫁女,很可能在两个村子都不符合拆迁安置条件。两位法官今天前来,一是想实地调查下情况。二是希望和政府沟通,看能否从全乡的角度去协调,把张大姐的户口和宅院合起来算成一户,只给一次合理的安置补偿,不能让张大姐这样的外嫁女在两个村子都不符合条件。

    一上午,法官们马不停蹄的辗转了四个地方。老宅外,他们向张大姐释法明理,告知她这个案件如果判决可能会产生的结果及法律依据。村委会里,两位法官与村民促膝长谈,告诉大家不应该因为少数人合理维权而迁怒于她们。县、乡政府里,法官们以事实为根据,从保护妇女权益的角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口干舌燥地在和每一方进行沟通,尽力去保障每一位诉讼参与人的合法权益。直到回到警车上,才有功夫喝一口水。

    镜头记录下的一幕幕,是最真实的法院工作场景。他们不仅仅是审判台上身着黑色法袍、手擎正义之剑的法官,更多的时候是些挽起袖子、东奔西走的“泥腿子”。他们出身于最普通的老百姓,脸上有最平凡的表情,他们通民情、知民意、接地气,为一个案件的调解做着最大的努力,耐心、细心、真心地把法理情融合在每一起案件中。尽管一纸判决背后的工作,没有多少人可以看到。

    大事小事皆民心,我亲历其中,感悟其中,更成长在其中。

    老赖的奥斯卡

    镜头里的冯小文,看起来一脸无辜。

    “我不是冯小文!我是他弟弟。”他轻轻地摇晃着脑袋,一对大眼滴溜溜看着执行陈法官和两名法警,心里快速盘算着如何才能躲过今天这一“劫”。

    “你不是冯小文?”陈法官一下子被整懵圈了。这个冯小文是个典型的“老赖”,家住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拖欠了三门峡申请人老辛的几万元货款,仗着家远在千里之外,财产不申报,电话不接,迟迟不履行生效判决。今天我们驱车近千公里来到榆林,就是得到明确线索说冯小文就在自家的五金店里,可怎么还是扑了个空!

    “那冯小文什么时候出去的?你带身份证了么?”

    “他刚出去。我是冯小文的弟弟,没带身份证。”冯小文强装镇定,眼帘忽闪忽闪的,镜头里清清楚楚看到他吞了一大口口水。

    “你知道冯小文去哪里了么?”执行法官皱起眉头,掏出手机准备给冯小文打个电话。

    冯小文摆摆手,装作很坦然:“那谁知道啊!刚出去一会儿,你看连手机都没带。”他有意无意的给陈法官指了指柜台上的手机。陈法官有着侦查员的敏锐,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与照片长的极像,但无奈他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为了避免抓错人,陈法官还需要进一步确定身份,毕竟很多兄弟都长得很像。反正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怕他跑了不成?执行法官随即拨通了申请人老辛的电话。

    此时的冯小文强装淡定,一边神情自若的与店里顾客打着交道,一边用眼睛偷瞟着陈法官的动静。只听见门铃一声响,申请人老辛踏入店内,与冯小文四目相对,顿时火花四射。

    “他就是冯小文!”老辛一下子便指认了出来。

    真尴尬!冯小文脸上的小表情真是精彩,眉毛纠成了一团,嘴唇紧紧的抿着,似乎要被咬破,脸红得快要胀开了似的。确认了身份,法官让老辛回到车上。陈法官盯着冯小文,目光灼灼,厉声问:“你不是说你不是冯小文么?刚才为啥不承认?”

    “你们闯到我店里找人,我又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干啥,找我有啥事儿,我敢承认么?”冯小文强词夺理,反而质问起法官来。

    “我们进门有没有向你表明身份?问了几次你是怎么回答的?你硬说自己是弟弟,还没带身份证。”陈法官毫不留情的指出冯小文的破绽,“我们执法记录仪一直都录着呢,你是怎么撒谎的,里面录制得清清楚楚,你这是典型的躲避执行的行为!”

    “我哪里知道你们是谁?是不是冒充的法官?”冯小文一声比一声调高,鼻孔显得又圆又大,狡辩不过就开始吵起来。

    陈法官迅速冷静下来。这是一家五金店,身边都是五金器件,冯小文随便抄起一把就可当作“武器”。为了防止把冯小文逼得狗急跳墙,陈法官转换语气,软声说:“我们大老远从河南过来,是找你解决事情来的。欠俩钱而已,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你不用紧张害怕。”

    “就是嘛,我欠俩钱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冯小文捡起台阶就下来了,“谈事情就谈嘛,你们想怎么谈,反正我是没有钱!”

    “现在没有钱以后也得还,具体怎么还你和申请人达成协议后,我们法院以后就不找你了。老辛人都过来了,咱们到车上去把事情协商一下。”冯小文犹豫磨蹭了一会,最后还是跟着陈法官不太情愿的出了店门。三两家开店的邻居站在店门口观望着,为了避免冯小文煽动亲戚朋友围堵阻挠,减少异地执行的风险,陈法官对冯小文笑着说:“咱们谈事情时间长短不定,车子停的比较远,你这店里没人,要不先把店门先锁了,人不在东西别再丢喽。”冯小文想想觉着蛮有道理,于是关门落锁。

    警车密闭的空间内,冯小文的气焰立马消失不见,协议如法官预想的一样没有达成。老辛自然不同意延期还款,冯小文偏说自己还不了钱,一口咬定自己没钱。可冯小文此时再想下车,已经不可能了,两名壮实的法警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执行法官出具了拘留手续,戴上手铐,并通知了冯小文的家人,顺利将其带回三门峡体检后送入拘留所。第二天,冯小文的妻子火急火燎地从陕西赶过来,一次性还清了货款。

    演技无上限,抵赖无下限,像冯晓文这样的“奇葩”,我的镜头里还有很多——“水窖老赖”“摄像头老赖”“衣柜老赖”……为了逃避债务,他们理由用尽,花招百出,前一秒生龙活虎,后一秒半死不活;为了躲避执行,他们不惜装疯卖傻、哭穷卖惨,奥斯卡欠这些影帝级的“老赖”一座小金人。不过,演技再好的“老赖”终会被火眼金睛的执行法官识破,神演技也终会在强大的执行措施威慑下化为乌有。

    法院很大,岁月很快就被湮没在如山的案卷里;法院很小,每个案件背后的故事都能串成独一无二的回忆。摄影机是时间的定格器,可以抓住浮光掠影里每个值得驻足的瞬间。我要继续握紧手中的摄影机,走近法院人,聚焦办案过程,关注每一个案件中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用有限的镜头记录、写作无尽的法院故事。最后,欢迎关注三门峡中院的官方抖音、快手号“虢法纪事”,我们讲述最真实的法院人和老百姓的故事。

责任编辑:x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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